美国建筑施工安全管理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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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者系上海宝冶集团特种分公司这个组建半个多世纪的施工单位的职工，同建筑施工打了30多年交道。曾多次去美国了解到：美国不仅是世界教育、科技、金融、工业、农业、影视强国，还是建筑业强国，其中美国建筑企业桑达克斯(Centex)有一年的营业收入154.651亿美元，在世界500强同行业中虽排名第6位，但企业人均利润69527美元却排在世界同行业第1位，而同时排在世界500强同行业第10位的中国某建筑总公司的营业收入虽达141.389亿美元，企业人均利润却仅234美元，二者相差近300倍。中、美建筑施工企业的营利能力差距如此之大，除美国将建筑业作为支柱产业、从“一起步”就没有人为压低“利润值”外，还有哪些值得学习的地方?带着这个问题，在紧张的旅游之余，我特别关心美国建筑施工的情况。在美国期间，我虽没法看到桑达克斯这样的世界顶尖级建筑企业的施工现场，却在我女儿曾居住的宾夕法尼亚大学国际师生公寓的附近，先后看到了3个建筑施工场地，其中2个正建多层房屋和停车库，1个在处理地基准备建别墅。同时，还听到了一位在“世界银行”任建筑工程施工监理的高级工程师关于美国建筑施工管理运作情况的介绍。

　　从施工时间上说，据我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公寓居住的2个多星期观察，美国人施工都在白天进行，而且严格遵守作息时间。为什么选择在白天施工?据了解，一是因为美国人没有加班加点的意识，老板也不愿意多付成倍的加班费，无论是建筑，还是其它工程施工，在工程开始前，施工单位会预计出足够的时间，为赶工期而挑灯夜战的现象几乎没有。二是因为担心噪音扰民，住宅区的施工业主和房东对此都尤其重视。在动辄就打官司的美国，噪音如果招致居民抱怨或投诉，轻则市政监督员和警察登门“拜访”，重则被告上法庭。所以，我看到美国一个建筑工地处理房屋地基采用“液压振动锤打桩机”施工，人们即使在建筑工地附近，也听不到震耳的“打桩声”。

　　从施工材料上说，美国的商业区和居住区划分比较明显，但无论在何处施工，减少噪音及粉尘污染是建筑工程施工队首先要考虑的问题。因此，美国建筑施工大多使用制成品，工地上基本上是个组装过程，如水泥、木材等都是专业工厂在城市郊外调配和锯好的，打个电话过去需要多少供给多少，施工现场基本上看不到材料的加工过程，这一点与中国工地沙子、水泥、石灰、电锯等一起上阵是不一样的。

　　从现场管理上说，美国没有专业的施工队伍，施工管理者根据工程进度，通过行业工会在当地招聘具备建筑专业施工资格(尤其是特种作业)和相应的技术素质的合格技术工人(没有像中国随意招收临时工、进城务工人员加入施工队伍的现象)。施工现场没有宿舍、食堂等临时建筑，工程管理人员的办公室、会议室是由集装箱组合的，现场没有工地办公室和班组休息室，只有几个集装箱用作工具房。每天一大早工人各自开车赶到施工现场，在讨论施工内容和安全措施之后，就拿工具开始干活，午餐就在现场吃自带食品，现场每个作业点都有饮水桶，提供免费的饮用水，想喝饮料有自动售货机。下午4点半下班，工人各自开车回家，工程施工基本不加班。

　　我想，施工材料、施工队伍、施工管理高度市场化、社会化，是降低工程成本的主要途径。

　　从安全管理看，美国建筑施工现场有许多有特点的安全设施。如：穿安全绳的固定孔。房子水平横梁和柱子，在设计制造时就加工或预制了穿安全绳的孔或钢筋圈，安全绳在穿过孔或钢筋圈的位置还固定了一个卡子，以防止安全绳窜动。可见美国人从设计、加工预制构件阶段就考虑了施工阶段防止人身事故的措施。建筑工地的安全标志不多，但所有危险设备如带电设备都有危险警告;在禁止入内的危险地段和作业面用黄塑料警示带或塑料围网围起来，设三角架警告标志。这种警示带或塑料围网大概都是一次性的，设置起来非常方便。在施工现场，没有见到像中国一些单位用尼龙编织布写的安全标语、口号。只在其工地门口见到像中国施工工地的工程项目简介、项目负责人、责任人等的“公示”牌，都较规范。

　　令我不解的是，我见到的美国几个多层房屋施工工地，特别是房子建到一定高度，都没有在墙外挂安全网，仅在各层墙沿边增加了简易的防护栏。据了解，这和美国建筑施工企业特别注重个人防护有关，他们要求施工人员的个人防护要做到100%，如每个高处作业工人都必须穿戴好全身型的安全带，这种安全带对高处坠落的冲击防护得非常好，安全带有两个钩，交替使用，作业时不能失去保护。美国人认为，如果花几万甚至几十万挂安全网和安全宣传牌，而作业人员个人安全用品过于简单，再加个人安全防护意识不到位，反而容易出安全事故。

　　此外，现场大量使用专用施工机械和多种叫不出名的专用施工工具，不仅大大减少了人力劳动，提高了工作效率，同时也提高了建筑施工作业的安全性，避免了事故的发生。

　　美国及其各州对工人进入现场作业前的安全教育也有明确的立法规定。一天，我在女儿的陪同下，想进入一个“半封闭”的建筑工地内参观，工地管理人员对我女儿说，根据我们宾夕法尼亚州的法律，欲进入现场必须接受4个小时的安全教育。我们只好作罢。

　　我想，富有特点的安全设施、讲求实效的安全防护、采用先进的建筑施工机具、严格的安全培训，既确保了美国施工人员的安全，也是降低工程施工成本的又一重要因素。

　　美国建筑施工企业“营利能力强”，还与其整个施工管理环节和过程的“规范化”运作有关。对美国建筑施工管理的整个运作过程情况的了解，是我们夫妇与女儿一起应邀参加一个小宴会时实现的。邀请我女儿的这位美国同学比我女儿“年长20多岁”，她作陪的夫君(华裔美籍)时任“世界银行”支助建设亚洲或非洲诸国的建筑工程施工监理，当时正在美国休假，据说他应聘到“世界银行”工作前，曾参与管理施工过美国多个重点工程。综合这位已“知天命”年龄的“监理”的说法，并与我所知道的中国的施工管理方法作比较，我感到中、美建筑施工管理虽具有共同点，但美国建筑施工管理更多是与中国“不一样”。

　　美国与中国的建筑施工管理，就其管理目标和内容而言，具有共同点：即都是力图以最少的投资、最短的工期、最佳的质量完成一个项目。这与中国的建筑施工管理目标并无本质上的差异。

　　但美国建筑施工管理，无论是形式还是内容都绝对没有被“分割”的现象，在具体运作上很有“特色”。

　　美国建筑管理公司对业主提供的是一种全方位全过程的服务。这与中国的“代甲方”有点类似，但并不完全相同。如，在业主设立企业，取得土地使用权之后，管理公司就开始运作：为业主提供方案设计;选择勘探、设计、施工监理单位及主要设备的供货商;委托律师为业主在政府方面办理一切需要的手续。—般情况下，业主会关注和参与上述工作并最终与各承包商、供货商形成合同关系，但相信和依赖管理公司，绝对是以管理公司的工作为主。有管理公司参与的建筑工程项目，业主多是一个功能非常弱化的角色。这与中国的业主大不相同：从合同关系上看，管理公司与业主、工程施工承包商与业主分别是各自合同的主体，这与中国的三方主体有相同之处。但是，管理公司是整个项目实施过程中的组织者、指挥者，它的权力比监理的权力要大许多，如，确认分包商、合同范围内的工程量及造价变更、停工等，均无需业主同意。它要协调的主要是各承包商相互之间的关系而非业主与承包商之间的关系。

　　美国建筑管理公司对施工质量控制要点与中国也有所不同。美国的设计与中国的相比，显得相当保守甚至在我们看来是浪费。美国人设计时尽可能地采用著名品牌的设备和材料，他们的理念就是工程施工承包商应当也会恪守诚实信用的原则来履行合同，而不会恶意地偷工减料。美国建筑管理公司除非遇上一个非常糟糕的施工承包商，否则，它所花费的质量控制的精力远比中国人要少，但这并不意味着美国人不重视质量。因为他们之间主要以合同规制来约束，他们签订和实施的十分透明的标准合同，有利于操作规范化，纠纷程序化，追责长期化。不需要采取像中国施工的“盯人战术”。

　　美国建筑管理公司一般都采用一些计算机软件作进度计划控制，但他们的进度控制在手段理论上未必比中国强。一般在施工初期，工程进度能快则尽可能快;遇上不利因素时，则尽量用增大投资的方式来换取工期。一般每周例会都会讨论进度问题，美国人只关心最近且可能会发生的工作内容，很少讨论长远的计划，对长远计划的预测性比中国差。他们会对工程施工承包商的劳力等提出具体的要求，当某些施工承包商实在无法按质量和进度要求完成规定工作时，则另行委托第三方完成该项工作，所需费用直接从该施工承包商的工程款中扣除而无须征得其同意，这一点对中国施工企业而言是不可想象的。

　　美国建筑管理公司对业主负责，但在工程造价上有很大的权力，对工程变更费用、进度款支付等都具有决定权。工程施工承包商只需要与管理公司打交道，无需经过业主。当然，美国建筑管理公司会与业主协商，尤其牵涉到较大的资金时，要取得业主支持。如果遇到一个差的管理公司，业主会有很大的损失。同时，施工承包合同大多采用单价合同，其最大的好处就是管理工程师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计算进度款和了解某项变更所需的费用，能为他的决策快捷地提供依据。美国建筑管理公司对工程进度款一般能按合同及时支付。

　　美国建筑管理公司对安全普遍比中国企业还要重视。一方面，他们严格遵守国家的相关安全法律法规;另一方面，美国建筑管理公司均有自己的施工安全管理手册，大多数采用图文并茂的形式对诸如脚手架搭设、吊装、安全用电、高空作业、易燃有毒气体的使用以及劳动保护等作了详细的规定。其安全管理工程师权力“相当大”——安全总监独立于项目其它部门的工作，如安全不符合要求，安全总监可以不许开工、要求停工、罚款甚至将违反规程的单位或个人驱逐出现场。中国建筑施工企业中即使是同等级别的安全管理干部要做到这一点目前恐怕还有相当大的难度。

　　美国建筑管理公司的合同都有FIDIC(菲迪克)合同条款的影子，有的完全照搬。它的工程师具有非常强烈的合同意识，对合同管理非常重视。美国的施工合同极尽详细之能事，除权利义务以外，他们的合同中还尽可能地罗列非常详细的工作范围、规范和验收标准，有些验收标准高于国家标准。在施工过程中一旦遇到什么不甚明了的问题，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翻看合同。精明的施工管理公司总能在合同中找到有利于自己的条款，如果施工管理公司没有吃透合同条款，会造成很大的损失。当然，这种合同也可以成为工程施工承包商的有利工具。符合合同要求的索赔，一个有良好信誉的施工管理公司一般都会认可。

　　美国从法制和激励机制的“源头”上，杜绝了建筑工程施工腐败现象的发生。因为“管理公司参与的工程项目，业主多是一个功能非常弱化的角色”。于是，我的问话还涉及到了一个“敏感问题”——美国建筑管理公司是否有与工程施工承包商串谋损害业主利益的现象。那位监理十分严肃地对我说：“在美国，如果明确了建筑管理公司作为业主代理人身份后，代理人与工程施工承包商串谋损害委托人利益，等于直接触犯‘欺诈’、‘操纵’、‘贪污’等重罪。而美国的一些合同则载明，建筑管理公司通过管理，包括合理化建议使工程降低成本，省出来的资金的20%至50%由建筑管理公司享有。因此，没有发现建筑管理公司与工程施工承包商串谋损害委托人利益的现象。”

　　在美国，建筑管理公司的合同本身就是一个委托代理合同，业主的第一要务就是物色和选聘代理人。美国对建筑管理单位的市场信誉和专业性要求相当高。所以，从某一角度上说，美国防止工程腐败现象的出现，从业主选聘建筑管理公司就开始了。

　　美国建筑管理合同的规范，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美国整个国家合同管理水平非常高。美国作为“普通法系”国家，有“契约神圣”的法律传统，在国家制度层面上建有联邦和州两套合同，损害司法救济系统，违约方承担的赔偿责任是沉重的，付出的代价也是惊人的。如建筑管理方一旦背叛业主即委托人的利益，对他的市场声誉的损坏几乎就是毁灭性的，建筑管理行业的自律组织也会毫不客气把他们逐出门户。所以，没有一个建筑管理公司敢于越过这一“底线”。同样，只要管理得当，从业主这边就可以获得丰厚的佣金和报酬，一定程度上与“高薪养廉”精神相符，代理人完全没有必要自肥和“双方合谋”来搞乱一个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