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和：我喜欢一切与文艺有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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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建筑主持建筑师 张永和

7月16日周四晚八点，深圳OCT有方建筑的门口一群没报上名临时来碰运气的建筑设计师或爱好者正在等待入场，场内不仅所有的座位满员，后面和两侧能坐能站的空间也早已满档。

盛夏、非周末的夜晚，一屋子年轻的面孔和热切的眼神在等待张永和出场。

张永和，非常建筑主持建筑师、同济大学教授，曾任麻省理工大学建筑系系主任，也是建筑界著名的普利兹克奖的评委，同时还是十年前深圳首届建筑双年展的策展人。当晚的主持人史建介绍，张永和当时坚持自己的审美和立场，建立起了独特的评价体系。张永和接腔道：为此得罪了好多人。

和现场热切的气氛相比，张永和是淡的、散的、慢的，喜欢说大实话，总能引发笑声。讲座的题目是《画、看》，画是有关他的新书《图画本》，而《看》则是与听众一起分享他用手机拍摄的外部世界。

他善于自嘲，不管讲被折磨被否定的糗事儿，还是讲小有得意的乐事，都是一样的腔调，不紧不慢，没有过头的话，有几分侉气，几分憨劲儿。不过他的反应相当敏捷，提问环节有同学说自己的问题跟当下相关，也跟讲座的主题无关。张永和立马反问：你的意思是我的讲座跟当下无关?全场一片笑声。

画：当建筑师遇上美术爱好者

张永和自称是“文青”，喜欢一切与文艺有关的事。反之，一个男人喜欢读报纸的政治、军事、经济、体育版块，他统统不喜欢。

可惜他的文青梦走得并不顺利。

从小喜欢画画，6岁时老爸找了一个艺术家看他的画，艺术家的评语是：这孩子怎么画得这么匠气?!他的画家梦从此被判了死刑。

他对不同的语言非常感兴趣，上大学时学德文和法文，没想到德语老师跑到他们系打听：你们系的张永和是不是弱智?他的语言梦又破灭了。

画建筑图，他画得并不怎么样。今年年初他的《图画本》出版，当初画得很棒的同学嘲讽说，没想到张永和的烂画也能出书了。他笑笑。

他曾困惑：建筑到底是图还是画?一般人认为挂在墙上的是画，盖成房子的是图。但他觉得两者之间的界限并没有那么分明。他认为建筑画的意义不仅是按着图纸盖房子，从艺术的角度看，还提供了一个个超现实主义的境界。

他自称受的是古典主义建筑的教育，光线、意境，都是他所关注的，他的图纸总是试图准确、详细地表达想象中的现实，所以他的图里面会有床单、飘动的窗帘、还有植物这些通常的建筑图纸里不会出现的物件。他还画石板画，试图让图纸和生活一致。看了一个日本现代舞蹈的演出，他能画一组不同的东西出来。在美国的时候，因为没有商业项目，他在图画纸上画了很多与建筑图无关的画，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小侦探，8到11岁的年龄，有大衣皮鞋帽子，吃的是他觉得可以把什么都丢进去煮的火锅。

看到喜欢的画，有点走火入魔，他会照着原样画一遍，记在脑子里。他归结是一个建筑师的美术情怀。

在美国留学时，他曾被一位老师拿同一幅画折磨，每周轮番来一遍，周而复始，问他们从中看到了什么?他说毕业很久以后，花了两年时间，他突然像解困一般悟出，从此他再也不关心别人怎么看了。由此他却对文艺复兴早期的画特别感兴趣，他觉得那个时期的画家特别有想象力，同样需要读他们画的读者也特别有想象力。

谈到自己的画图，他介绍有三个著名的建筑师同样画得不怎么样：一个是著名华人设计师贝聿铭，除了毕业论文里的画，从来见不到他画的图纸，他甚至怀疑贝聿铭是秘密画好后马上就揉成团扔掉了。第二位是德国著名的建筑师瓦尔特·格罗皮乌斯，上大学时他画不好图纸，痛苦极了，写信给妈妈。妈妈鼓励他说，如果你只是因为画图纸画不好，依然热爱建筑，那没有关系，毕业后我可以雇人替你画图纸。OK，疑难解决，建筑继续。还有一位是意大利建筑师阿尔多·罗西，他当初画图纸也画得痛苦之极，但这并不妨碍他后来成为卖画最多的建筑师之一。

有这三位大师在前，张永和觉得自己有画下去的勇气，想起6岁时他的画被判死刑的“匠气”两字，他现在反而觉得自己不够匠气。

看：透过手机看世界就是质感的

张永和说，8岁的侄女是他手机摄影启蒙老师，3年前她顺手自拍的他们俩的摄影成了他自拍的开始，而他的同事作为他的摄影研究生导师，一直引领提升着他的摄影技术和水准。

不过他的摄影以黑白为主，他说，用彩色他觉得看不到城市，只有黑白才能表现出质感。在他眼中，一切都是有质感的，运动也是质感，世界就是质感的。他拍的是世界各地的有名景点，但在他的眼中却统统是黑白的质感呈现。当天讲座海报上的那张照片，是他在奥斯陆的一家教堂拍到的，用的是门外渗进来的自然光，他觉得打亮的天花板就像一颗星球一样，打动了他。

他自称是一个城市动物，对自然界没感觉，又是俗人一个，喜欢吃吃喝喝扫扫货。但接受少林寺的委托，在澳洲建一座禅修中心，他觉得自己拍线条时心里很静。除了拍建筑外，他喜欢拍人，近距离拍，饭桌上、会议上、行走中、聚会中，业主、邻居、朋友，都成了他的拍摄对象。拍熟人时大家会躲闪，但他发现在聚会上，几乎每个人都是表现主义者，希望你看他拍他。

讲座最后他用一张白色花盘里两颗梨子的静物照做结，他觉得静物的英文词Still Life能很好地表达他对生活的向往：静止的生活。

我喜欢一切与文艺有关的事

张永和十年前出版了一本《作文本》，把他的文字瘾集中治疗了一次，再版时增加了三篇文字，同样畅销，据说新的版本要重出，还要增加他写过的剧本。

除了热爱写字画画，他还是一个狂热的影迷，甚至还拍过电影。他向听众推荐了两部电影，一部是以数学家图灵为原型的《模拟游戏》，一部是以霍金为题材的《万物理论》。

作为著名建筑师张开济的儿子，他总会在不同的场合被问到父亲对他的影响，当天听众也照问。

他说自小家庭基本上就是放养，基本不管。

小时候有一次数学考不及格，哭着回家了。爸妈一问，安慰说：还以为什么事呢?

高考前同样爸妈都不管他，妈妈不管的理由是觉得他肯定考不上，爸爸不管的理由就觉得他一定能考上。

至于老爸的影响，他说有两件事都发生在暑假，一次让他画房上的阴影，他蒙对了。另一次是问他：为什么一块砖头这么大?他想了想回答：一只手能拿住。结果又对了。他觉得房子是砖头盖的，这一问人和房子的关系，以及建筑与人的关系都在这里面了。不过，他说是自己的猜测，老爸当初未必有想这么深。

有建筑学院的年轻大学生问他如何在热爱专业同时享受人生?

他说，以前的大学教育不教学生有用的东西，谋生的技巧，学的是哲学、理论物理，学了虽然没有实际的用途，但可以让你成为一个更好的人。他提醒一个年轻的建筑师，不要太关心市场。另外，在学校学到盖房子的技能太少了，要多去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