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传统岭南庭园与现代建筑空间结构有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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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对传统庭园与现代建筑空间的研究，可发现二者存有某种共性——空间结构有机性 ，这种有机性具体体现在空间与环境的关系、空间的组织关系、空间的表达方式、空间的界面处理几个方面。产生空间结构有机性的重要原因是在于人们对空间的识读都偏爱有适度的“复杂的刺激”，符合了人在空间认知层面的心理需求。
关键字：空间结构有机性；传统岭南庭园；现代建筑空间
引言
　　建筑空间是通过人为手段所创造的人工环境, 建筑空间建造的目的, 就是为了满足人们的心理需求, 这种需求从人类启蒙时代寻求安全、被保护等简单和原始的需要，逐步发展为种类复杂、层次各异的心理需求。正如罗伯特.舒尔茨(Christian Norberg-Schulz)所指出，人们的居住有两种基本需要：获得居住某地的特有经历和敞向世界的精神感受，也就是既强调人从自然中分隔(居住某地)，又强调人与自然的交流(敞向世界)，人们主要是以这两种基本的需要为目的而建造建筑空间的。虽然不同地域，不同时代的建筑空间都以各自的方式，表现出人们对空间的需求，但是在结构层次上，却存在着某种相类似的地方,其主要的原因是在于人们对空间的识读都偏爱有适度的“复杂的刺激”，这造就了空间结构某种共性。通过分析，岭南传统庭园的空间结构与现代建筑的空间结构存在着某种共同的特征，我们称之为空间结构有机性。空间结构有机性具体表现在空间与环境的关系，空间之间的关系，空间自身的表达方式，空间的界面处理4个方
1　空间与环境的关系
　　空间与环境的关系是空间结构特征中最为重要的一个。任何人与空间构造物都是处于自然环境或人工环境(如城镇)中，并以它所处的环境为背景的。与中国传统思想相一致，岭南传统庭园如东莞可园、佛山梁园、顺德清晖园、番禺余萌山房①等等，它们的空间注重与环境的融合，表现传统的“天人合一”，“师法自然”的思想。而岭南庭园比皇家园林、江南园林更接近世俗生活，岭南庭园将曰常生活的各个空间溶于自然因素之中，强化人与自然的对话。在这里，建筑空间与环境产生相互融合的关系。
　　现代建筑思想有对环境相互交融的思想，布鲁诺·赛维(Bruno Zevi)在《现代建筑语言》一书中指出的“建筑，城市和自然景观的组合”这一原则，强调建筑空间与环境交融的关系。在分析建筑与自然的关系时，他写道：“建筑和自然的组合意味着什么？走进一个天然洞穴(也许它曾经是我们祖先的避难之所)，你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脚下的大地；并且你一定会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自然的乐趣已经消失在柏油路和光滑的人行道上了。洞穴顶部的各个角落并不是方方正正的，而和高低不平的四壁连成一体，一直伸入地下。光线照在起伏的岩石上，掠过洞顶，创造了一种每小时都在变化的动人效果。试想海边的岩洞，光线从水面上反射上来，带着深浅不同的颜色，随着波涛的起伏变幻着颜色。所有这些失去的价值都可以通过现代建筑语言得到恢复[1]”。布鲁诺·赛维在这里提醒空间的塑造者们不能忘却建筑与自然的关系，期望通过现代建筑的空间重塑这种关系。从20世纪初开始，现代建筑大师赖特 (Frank Lloyd Wright)提出“有机建筑”，强调空间与自然的关系。他喜欢用水平线，利用天然的、未经加工的材料，喜欢把建筑作为自然景观的一个组合要素来考虑。他的落水别墅，空间自然流畅，建筑在溶于自然的同时又表现出简朴的整体美。古根海姆(The Guggenheim Museum,New York)博物馆内采用了绕螺旋体建筑空间旋转的玻璃窗，使室内的绘画和雕塑能够同时得到自然光和人工光的照射。随着季节的变化，博物馆内部空间的光线色调千变万化，每时都在改变；同时，玻璃窗将城市景色引入博物馆内部空间，城市的环境随之溶入空间，博物馆本身也为城市环境增添色彩，两者相得益彰(图1)。现代建筑的空间与环境关系的处理是建立于现代主义基础之上的，希望冲破当时古典主义的缚束，改造自然来重新确立人与自然的关系，表现出西方现代知识分子的社会责任感。现代建筑注意空间组合与结合周围环境，并且在阐明空间观念的重要性时，还往往借鉴中国古代显卉老子的哲理。上述赖特的作品，就是空间与环境融合的例证但是，现代建筑发展至二次大战之后，导致了国际风格的出现。国际风格，意指“一种全球性的手法，一般地说，它偏爱轻型技术，现代合成材料和标准部件，以利于制作和装配。作为普遍原则，它倾向于自由式平面具有的灵活性，因此，它喜欢用框架来代替砌体结构。当特定的客观条件——不论是气候的、文化的或经济的——并不支持采用先进的轻型工艺时，这种先入为主的手法就成为形式主义了”[2]。国际风格有罔顾环境的倾向，在某种意义上违反了现代建筑思想的本意，这种做法并不可取。因此重新重视空间与环境的关系，便有现实的意义。笔者认为，空间与环境的融合，在岭南庭园与现代建筑空间结构中均有所体现，这也是两者有机性的重要方面。
2　空间的组织关系
　　岭南庭园与现代建筑空间一样，当考虑了时间因素之后，便成为一种时空艺术。它们不同于绘画的二维平面，也不同于雕塑的三维体量，也不局限于单一的空间构成，两者均是多个空间单元的聚合。人在这种空间中活动，要经历一个时间的流程，给人的感受是多空间的综合感受，是四维的时空构成。人在空间内部停步观赏，属于静观；穿行游览，属于动观。静观是共时性的，动观是历时性的，这种多空间的体验是历时性与共时性的统一。岭南庭园与现代建筑空间都是强调这种多空间的体验，通过将多空间构成整体网络，体现出空间意义所在。
　　现代建筑空间不同于以往的古典主义建筑，它在建筑空间中加入了时间因素。希鲁诺.塞维称之为现代建筑语言的第六个原则——“时空连续”。现代建筑在强调功能的前提下，采用非对称和不协调的手段，打破了对称建筑的单个灭点的透视方式。时空加入意味着建筑空间视点的不断改变，并通过动线设置将不同的空间连成网络，使人在其中能获取空间的整体印象。
　　现代建筑运动提倡“流动空间”，在视空间为建筑的灵魂的同时，又将时间引入，使之与厚墙封闭的古典空间有所不同。现代技术条件为空间的流动组合奠定了基础，可以使建筑空间彼此渗透，融为一体，满足现代生活中各种功能的需要。现代建筑大师们将时间与空间结合，目的就是形成一个空间网络，开创了时空交融的空间观念。
　　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的萨伏依(Villa Savoy)别墅，内部设一条贯穿整个建筑物内部空间的坡道，像刀一样从地面直到屋顶花园将整座建筑切开，结合内部的楼梯，在建筑空间形成一个整体网络，勒·柯布西耶称它为“散步建筑(promenad architecture)”,一个可以通过动线系统穿越空间的建筑。这种空间网络系统成为人们阅读空间的有利手段。此外，赖特(Frank Lloyd Wright)提倡的“内部空间有机渗透”，密斯(Mies Van der Rohe)的“全面空间”，都从不同侧面，不同的方式引入时间与空间相互结合，实现空间的网络化，使人们获取空间最大的信息量

与中国传统建筑相同，岭南庭园建筑单体主要为木结构，空间意境的表现以建筑单体与其他实体所围合的空间为主，即通过多个空间重叠，成为重复的空间网络，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正如李泽厚所指出的：“中国建筑最大限度地利用了木结构的可能和特点，一开始就不是以单一的独立个别建筑为目标，而是以空间规模巨大，平面铺开，相互连接和配合的群体建筑为特征的。它重视的是各建筑物之间的平面整体的有机安排......在这里，建筑的平面铺开的有机群体，实际已把空间意识转化为时间进程……中国建筑的平面纵深空间，使人慢慢游历在一个复杂多样楼台亭阁的不断进程中，感受到生活的安适和环境的和谐”[3]。这种论述同样也适合于岭南庭园。
　　岭南庭园是地域气候和文化的产物，通过时间维度的加入，庭园空间成为四维空间，网络的整体组合使空间丰富，意境深远，达到了木结构技术下空间组合的较高境界，与现代建筑大师们所追求的空间表现相比较可以说是不相伯仲。在东莞可园、佛山梁园、顺德清晖园、番禺的余萌山房等的空间结构中，无一不是以整体网络方式组合空间，通过精心安排各种单体建筑，如船厅、阁楼、廊道等，组成各种虚实、藏露、开合的空间组合；而且又运用借景、框景、对景等的手法，结合自然环境因素的变化，如山水、云月、光影、季节、声响、花香、阳光等的巧妙安排，融合成为一个空间网络，使人感受到大自然的气息，在此基础上由“自然”、“自我”升华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由此可见，岭南庭园与现代建筑空间在处理空间关系上具有某种共性，均是将时间引入空间，使空间组合成为整体网络。
3　空间自身的表达方式
　　传统的岭南庭园与现代建筑在处理空间与实体的关系上与传统岭南庭园相似，均表现出以空间表达为主的、通过实体与空间的“图底互换”实现空间的意义。现代建筑空间趋向净化，摒弃了当时流行的折衷主义的复古思潮与繁琐装饰，建筑造型为几何形的抽象组合，形成简洁、明亮、轻快的外部特征，空间设计自然流畅。如勒·柯布西耶提出新建筑五点手法中的平面自由布置，使建筑空间组合灵活，变化丰富，空间从古典“中心对称”走向“匀质化”，人们在建筑内部浏览时，产生一种连续的感受，实体与空间不断地在视觉中反复出现，最终空间成为主角，通过与实体“图底互换”的方式，表现空间意义。
　　密斯(Mies Van der Rohe)在1929年巴塞罗那博览会上设计的德国馆是一个极好的例证。这一建筑空间由许多花岗石板、大理石板、玻璃板以及水面等实体围合而成。通过水平向和竖向的实体以“围而不合”的方式组合空间。所有空间并不独立封闭，而是相互渗透，空间与实体之间并不是独立地表现空间，而是相互依存，在空间意义表现方面成为一种“图底互换”的关系。
　　岭南庭园空间本质上是中国园林的一个组成部分，既有中国传统园林的共性，又有其独特之处。岭南庭园是具功能性的庭园，主体建筑往往是功能性较强的居住建筑单体，如堂、轩、厅、楼、阁等，这些单体建筑的功能、规模、性质决定了整个庭园空间的功能、规模、性质，制约着整个庭园的空间构成。庭园中主要通过单体建筑、围墙、建筑小品、自然要素等实体的围合构成丰富的庭园空间。不难发现，其在实体构成中主要起到两个方面的作用：一是空间的围合构成，二是空间的内含构成。围墙、廊通常只用于围合构成，建筑小品通常用于内含构成。但是在众多的情况下，同一实体要素可能既是庭园的围合构成，又是庭园的内含构成，这就是庭园空间中实体与空间以“图底互换”方式表现空间的体现。例如，在岭南庭园中花木山石位于庭园之中，属于内含构成，亦即是成为“图”，在庭园空间的“底”中显现出来。同时，它们在某种情形之下，也可能被理解为界定庭园空间的手段，起到围合的作用，此时，空间成为“图”，在围合实体构成的“底”中凸显出来，实现了这种“图底互换”的表现方式。岭南传统庭园正是通过这种“图底互换”使空间成为意义表达的主体，从而实现其所追求的空间意境。这是岭南庭园与现代建筑空间结构有机性的又一个重要方面。
4　空间的界面处理
　　空间的识读主要通过空间界面来表现,界面是围合空间的实体要素，但是无论在岭南庭园还是在现代建筑空间中，空间成为表达的主体，界面不仅是围合空间的元素，还成为表现空间意义的手段。界面参与空间的表达，是通过界面的复合多义来实现的。现代建筑为了适应灵活使用和可变的功能，空间分隔曰渐自由，如密斯的“全面空间”和“流动空间”，使室内空间可以不受限制地进行贯通。由于空间界定的弱化，使空间界面具多种作用，界面表现多义性的倾向。随着现代建筑的发展，晚期现代派追求空间性质的不定性和模糊性，例如追求一种亦真亦假的模糊的空间感觉；或者把内部空间外部化和外部空间内部化；或者形成一种介于室内和室外的中间领域。又例如路易斯·康(Louis I Kahn)和贝聿铭的作品, 界定空间的界面也趋于复杂化，多义性明显。这一切有利于形成界面融入空间表现，体现自身的复合多义。
　　岭南传统庭园建筑的魅力主要不在建筑单体，而在于庭园。庭园式的布局形态，对外封闭，建筑单体向内开放，面向庭园的侧界面处理较为通透，空间界面不仅围合空间，还参与空间意义的表达。岭南地区传统庭园建筑外部空间界面大量运用装修处理，一般采用粤中地区的砖雕、灰雕和陶雕以及潮汕地区的木雕、石雕、嵌瓷等等。在清代广东木雕已形成以潮州和广州为中心的两大流派，前者以雕工精细过人，贴金富丽炫目取胜，后者以广州陈家祠木雕为典型代表，风格是清新刚健，洒脱流畅[4]。装修是建筑空间艺术处理的手段，装饰装修除了本身的艺术观赏价值外，对室内外空间组织与景观也起了较大的作用，从而对建筑空间表现有着重要的作用。岭南传统建筑空间装修有着较强的传统特色(图3)，例如格扇是室内外过渡的连接构件，它采用细木工艺装饰，上有花格纹样，具有精美和纤巧玲珑的艺术效果，透过开敞的格扇可以把室外空间引入室内，使室内的视野范围扩大，内外空间得到紧密结合；又如在间隔方面，采用屏风、门罩、漏窗、花墙、门洞来分隔室内和室外空间，使它们又分又联，形成有节奏的流动空间，从观感上造成内外空间的互相渗透，互相沟通，增强了空间层次的观赏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