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评：东京不是动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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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拉克裔女设计师扎哈·哈迪德笔下的 2020 东京奥林匹克主体育场

五年后，东京将再迎奥运会。从1964年到2020年，日本将走过近60年的奥林匹克心路，在其国民心态中，拥有一座怎样的奥林匹克主体育场，竟然是那般纠结。“东京不是动物园，我们不需要一头白象。”——这样的口号在东京街头被高声喊出来。

1964年办奥运会，亚洲先驱，日本荣耀，举国之力也要办出风格，办出水平。东京竞技场拔地而起，可容纳54000人的热情和一亿日本人的梦想。再办奥运，显然这个奥运地标建筑老了，东京需要新世纪的创造。好吧!那就来个全球招标，11位享誉世界的设计师跻身决赛圈，日本顶级大师若干位。几轮较量后，本土大师皆败落于当下风头正盛的伊拉克裔女设计师扎哈·哈迪德。

生活在伦敦的扎哈·哈迪德今年64岁，在诸多头衔中，最显赫的是2004年普利兹克建筑奖获奖者。此奖包括奖状一张，奖牌一枚，外加10万美元。只要有此奖项，便可一生享用“伟大”头衔。日本设计师曾七次得奖，仅次于美国(九次)。两年前的获奖者是中国的王澍。近两年该奖都归了日本人，分别是伊藤丰雄和坂茂。既然有此专业尊严，怎能容得外人在帝都造次?

日本建筑设计泰斗、1993年普利兹克建筑奖获奖者槙文彦发起了针对哈迪德版东京国家奥林匹克体育场设计稿的抨击。84岁的老爷子一出手，后生晚辈齐刷刷出列表态，伊藤丰雄、隈研吾、藤本壮介等数百名日本设计师联名上书日本体育协会，呼吁作为新奥林匹克体育场的业主方一定三思而行，不可沦为历史罪人。他们竟然还上街游行，显然事情搞大了，33000人跟进签名表态。

哈迪德建筑作品风格独创一派，在北京和广州也能觅得踪影，与奥林匹克最紧密的一次关联要属为伦敦奥运会设计的水上运动中心。去年这个号称经典的建筑卸去奥运装颜，有心者可以从裸露出的建筑细节中体会设计者的良苦用心。在已公布的2022年卡塔尔世界杯赛场馆设计中，Al Wakrah体育场也是哈迪德的心血之作。为东京造一座奥林匹克主体育场，哈迪德原本压力并不大，设计稿也很顺利，体育场造型并无新意，主体高出地面很多，造价23亿美元，可容纳8万人。

公众看到的，不过是该设计稿的一两张俯视图，但足以激发日本设计师嘲讽的欲望。有名的矶崎新直言：“丑死了，简直就像是一只趴在那里等待日本沉入海中的大海龟。”仔细端详，他也算是很会抓住要点。这还道不尽哈迪德的设计之“恶”：预算明显超标。日本政府去年向国民公布，主体育场的建设预算为15亿美元，多出部分岂不要转嫁给民众吗?再者，体育场选址距离明治神宫太近，如此嘈杂的大型建筑势必会搅扰神灵所在。综上所述，哈迪德的设计方案必须得到纠正，东京不需要一头“白象”永驻城中。

日本设计师几乎众口一词的嘲讽与反对，在哈迪德看来不过是群体性嫉妒，不就是不能接受一个外国设计师抢了众人的风头吗。实际上，她与日本设计师一向有深入合作，运作东京新奥林匹克体育场就需要与三家日本设计公司打交道，与伊藤丰雄也可以互称朋友，但如今在哈迪德眼中，这些日本同行完全是伪君子，丧失了建筑师的立场，片面维护所谓的民族情感。哈迪德为自己辩解说：“建筑充分考虑用光和各种元素的粘合性，顾及了东京的城市特征。”

在固执的日本同行面前，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软弱无力，反对者盖棺定论——“太大、太贵，就是个放大的阴道模型。”这评价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想象力此时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在空中肆意挥舞。

也别说，示威者的愤怒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日本体育协会被迫明确：预算不得超过20亿美元，建筑面积也相应缩小了，以减少对于明治神庙的侵扰。同时，日本体协也辩解道，谁也不希望看到“白象”肆虐东京城，正是考虑体育场的长远使用，因此增加了表演和商务活动的辅助设施;为提高防震级别，建筑施工方面也要增加投入。请大家放心!新的奥林匹克体育场一定会成为日本新时代的象征。

不知道那些痛恨哈迪德设计的日本人是否还会走上街头，为审美和城市利益再度示威，日本体协的让步也只能暂时平息怒火。未来五年，“白象”这个词一定会高频率地出现在日本人对奥运忧虑的抱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