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轶昆：真正的合伙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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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轶昆

中国的独立室内设计师，是一个起步较晚但却很有自觉意识的群体，相比较建筑设计师，他们对行业的发展前景似乎看得更加透彻。而在对公司的运作机制和形式的探索中，他们发现了问题，并积极欲解决问题。

Q：您现在的公司是合伙制吗?

王轶昆：其实不叫合伙制，它是一个股东制的、公司制的形式。合伙制应该和公司制的分工方式是不一样的。比如说合伙制，按我的理解，是资历和专业水平及社会影响力基本相当的几个人，在专业上可能各有所长，他们组织在一起之后，可进行大的方案的综合处理。

现在的设计更加趋向于专业化，分工越来越细。某一个设计师不可能是全才，比如在专业上能够设计医院的设计师可能做不了酒店，做酒店设计的做不了商场设计。

合伙制的好处是，根据现在的社会、经济和行业的发展情况，能够将不同的设计师的专业强项综合起来。复杂的、大型的综合型建筑体如果由单一的设计师或者单一的设计师带领的团队来实现，很难说各方面做得很专业。

Q：也就是说，各环节之间的设计会脱离。

王轶昆：对。目前我们国内通常的情形是，设计院做大的框架设计。但对室内设计而言，这种大的框架设计远不够，当专业的室内设计师介入时发现，出现了许多不专业的问题，然后必须进行大量的修改。如果尚处于图纸阶段，还好办一些;如果土建已完成，这时候的修改，成本就会很高，并且受制约的因素较难处理好，很多遗憾的东西就摆在面前。

开始做这个行业的时候，我会看一些设计作品，觉得很多时候设计师处理得不好，有瑕疵，为什么不能完美一些呢?真正做了很多东西以后，你会发现未必是设计师没有看到，未必是他们的水平不够，很可能是现实条件不允许。我觉得应该改，如果是我来设计，肯定不那样做。但是实际上到了最后，室内设计师却无力改变这些，时间问题、成本问题或者甲方意愿都会直接影响作品的最终呈现。我们不单纯是一个装饰设计的团队，更倾向于在完善一个作品。

室内设计师一直想从源头上就能解决问题，然而不是所有的项目都能给我们机会，我说了“机会”这个词。譬如，我们是专门做商业设计的一个团队，我们所承接的项目有一半的工作是在建筑上作改造，在改造中我们也发现，问题太多、千头万绪。

仅对于项目的责任心而言，我个人比较赞成合伙制，很期待设计公司最终都能走向真正的合伙制。合伙制的形式把不同领域的优秀的专业人才聚集在一起，从在设计到施工、完工，一条线的都可以协调。一家设计公司如果是非合伙制的，以某人为主导的情况下，相互之间很难平等对话，很难发挥本该发挥的潜力。

合伙制在国内设计公司没有很好得地推广起来，或者本来就是“伪合伙制”，我觉得很可能有以下的原因：契约精神还不够，不能相互认可、相互信任，包括在性格上的、思想上的影响;再者国内设计师有一种以我为大的良好感觉，相互间或者三人以上不太容易交流和妥协。

Q：国内设计公司，包括事务所，在你看来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合伙制，其实就是你所说的股份制?

王轶昆：股份制公司根据能力和股份，分工不同、容易排座次。而我理解的合伙制，应该是两个以上的设计师，各有所长，按照平等的方式组成的一个机构。这样更加合理。合伙制本身解决的问题是在专业细分的情况下，每一位细分专家，只负责他最专业的部分。

Q：这样更有利于解决问题。

王轶昆：没错!更有利于解决问题，更符合国内城市发展的现状。在我们动辄就是一个大工程的情况下，细分专业之间的无缝对接和配合是关键。

而合伙制对于公司的发展也是极其有利的。传统公司不是用制度来解决问题，而是用个人影响或者企业文化来实现预期。作为设计公司，它一定有梦想。但是如何对待这样的团队?它一定不是某人的个人资产。我想，现代化的公司该建立起一个框架，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开放、公平。合伙制的公司，就是一个兼容性和包容性皆备的平台。在这样的平台上，解决问题的技术也不是集中到一个人身上，而是摊在整个体系里，即使将来体系里某个人出现了问题，但整个构架也不会，后备的人员可以跟进。

Q：您所认同的合伙制的设计公司或事务所，确切的说是一个综合性的，比如有建筑设计、室内设计甚至会有水、电、暖通等专业。

王轶昆：是的。如果在20年前，设计是一个附属品，把工程给你了，你只需要铺色就行。现在应该说整个社会这样看问题的少了，除非他对设计和环境要求太低。我们接触到很多的项目，认识到设计一定要独立，而独立必须由专业的综合来支持。

Q：目前国内的室内设计师或设计公司大部分隶属装饰公司，那么“设计一定要独立”这句话如何来理解?

王轶昆：设计一定是独立的、自由发展，和后期施工没有关系。室内设计师刚开始依附于工程，那是因为没有图纸装饰就没有办法施工，设计人员仅配图纸。1990年代初，国内装修就是刷大白，1990年以后有了软包、墙纸、木质等形式，这才出现了室内设计的概念。随着整个社会对设计的认识和要求，独立设计团队的出现是必然。

设计师对施工的流程更容易认识和监控，包括对整个过程中设计的变更和调整。独立是什么?设计的独立就是设计牵头，设计施工一体化。

Q：在细分市场日益明显的状态下，越来越多的设计师意识到了术业专攻的可行性和重要性，而你比别人更早走了这一步，当年是怎么意识到的?

王轶昆：纯属是歪打正着。可能也是因为性格的原因，我是属于那种不计个人代价的设计师。刚开始做第一个商业项目的时候，认为赚不赚钱都不重要，扎了两年半时间，赚的钱只够发工资的。但是这段时间我参与了甲方所有的招商和所有品牌的谈判，了解到其间的所有需求。

而我们现在之所以能做到专业，是因为我们选择介入的是国内设计比较薄弱的环节。商业设计里有商业的核心价值和核心技术，核心技术是全国的99%的室内设计公司所不掌握的。为什么这么说?用客户评价我们的一句话就能说明问题：你们这几个人合起来就可以自己开个商场了。

我们对于品牌的了解，对于每个楼层具体位置的利用，包括定位、发展及盈利平衡点，我们都掌握。一年接触10家商场，在和他们洽谈的时候，一是引进他们的理念，另一个是输出我们的理念。对市场的判断、建筑的深度，有时候我们的专业程度比商业本身敏感。

每一个品牌都有它的江湖地位

王轶昆是名室内设计师，偶尔客串一下建筑师。当初做设计，“那个时候还不明确，包括我们的客户也不懂，他们认为找一个设计师就什么活都可以做了”。2004年他开始介入商场(商业)室内设计。

现在，通常的情况是：去和甲方谈项目时，即使在竞标场合，他也是一个人，着装随便，腋下毫不刻意地夹着一个普通的公文包，居然连图纸都不带。但往往是，谈过后，甲方倒很认同他，因为浸淫多年，对于一家商场，王轶昆在设计的时候就能界定出它的档次和招标策略。“每一件商品，都有它的江湖地位。”王轶昆说。

无锡商业大厦，王轶昆认为这是个非常好的项目。项目前期，是来自日本和新加坡的设计单位作的一层和二层的改造。后来王轶昆去了，一进门他就笑了，“因为进门左侧最好的位置是空的”。别人说，这是装饰特意留一个空白吗?“我说不是，在化妆品店，在这么黄金的位置上留一个空位是因为，设计者在最初不了解品牌的需求。其实，每个品牌都有它的江湖地位。有些品牌是不相上下的，如果规划时候只有一个最好的位置，也就意味着这个位置谁都不能要。”也就是说，在这家店，如果迪奥签了香奈儿就不能来，香奈儿签了迪奥就不能来，这样一来，商场的影响就不够。“商业布局对商场将产生的最大的影响。”王轶昆定论。

“我们在做海信广场布局的时候，在都认为最死角的地方放了最好的品牌LV，LV过去之后，整个商场的布局全部盘活--10米之内有一个步梯，门外20米有专门的VIP停车场，25米内有直梯。如果不这样设置，在这样一个长条的商场，一半的招商都会有问题。”

“商业布局的设计，我们不仅仅要解决消防的问题、人流动向回旋的问题，最重要的是我们定位什么样的商业项目、做什么样的品牌。如果是做国际精品，要明确一层店铺的进深是多少?如果要做是二线三线商品，进深又是多少?设计师对于品牌的需求和要求要非常清楚的。如果没有这样的了解，那你做出的东西就没有办法招商。”王轶昆说。

国内商业的特点是什么?商场实际上是二房东，是一个物业公司，几乎没有自营部分。二房东采用和各个品牌联营的方式--交房租和返点。商场的运营机构，如果在前期解决不了招商问题，商场的运营就会遇到巨大的问题。

作为商场的室内设计者，要了解品牌的核心地位，定位品牌的所有的需求。“我们一旦这样做完布局图，之后去商场谈的时候，就会有很大的优势，谈条件的时候也比较容易。”王轶昆以化妆品为例，“目前国内销售最好的是雅诗兰黛和兰蔻，其次是香奈儿和迪奥。所以纯百货业态的店，有背景墙的地方给香奈儿和迪奥。我们会在有扶梯的地方，一个给雅诗兰黛，一个给兰蔻，这样只要做6个品牌，就能盘活20个品牌。”

据王轶昆介绍，因为化妆品资源的稀缺，上述6个一线品牌非常赚钱，几乎全国的商场都在争夺这6个牌子，由此水涨船高，这6个品牌开店的条件是相当苛刻的，存在任何一个问题，这6家品牌都不会考虑进入你的商场。“所以为什么有些商场看着很漂亮，但是招商特别不成功，做了两三年还是起不来。为什么?是因为在最初的布局阶段出现了问题。我们现在就能很好的解决这样的问题。前期谈方案的时候，我们就会和运营、招商部门讲，你们应该怎么去做，该有哪些牌子。”

其实，这些作法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室内设计公司的工作范畴，王轶昆说他们做的这些外延的扩充实际上是设计商业运作的核心。“全国有百分之九十几的设计机构，不了解这样的核心，我们之所以还能在商海的大风大浪里游泳，是因为我们具备了他人不具备的。”

我离设计越来越近

Q：您最崇拜的那位当代的同仁?

王轶昆：比较喜欢库哈斯，虽然争议比较大。比如他主持设计的央视大楼，我认为北京能包容这种形式的存在就是城市的进步，这种建筑在15年前是不会出现的，何况好与坏不是当下可以评价的。库哈斯是个懂建筑的人，他对可以用一个非同寻常的角度审视建筑设计，对我的很有启发。

Q：作为设计师，你对自己的职业表现打多少分?

王轶昆：大概80分。

Q：如果让你来采访当代设计师，你会采访谁?会问什么问题?

王轶昆：那肯定是库哈斯，肯定是问建筑和城市的关系。因为我们做的商场就是最开放的建筑，我们经常去考虑的是它的公共属性和城市的兼容性。

Q：如果能穿越时空，你想和那位设计师约会?

王轶昆：弗兰克·盖里，在他的建筑里面可以看到童心，在复杂之中可以看到单纯。

Q：你觉得在什么时候离设计最近?

王轶昆：应该是越来越近。

Q：做设计你能到什么时候?

王轶昆：以我目前的状态来看，50岁之前，因为我还在运营着一个公司，这就够复杂的了。

王轶昆简历

1991至1995年就读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4年本科毕业，获学士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