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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应该为文化留下足够的位置

　　一九四一年下半年，随着德军占领了法国，纳粹空军开始了对孤悬海外的英伦三岛的狂轰烂炸。许多英国古老的城市和乡村都遭到了灭顶之灾，人员伤亡惨重，大批的城市建筑和房屋被毁。为了防止和应付空袭，著名的诗人艾略特和许多勇敢市民一样参加了战时伦敦的民防队，昼夜巡逻，维持秩序。而这时年轻的霍金在“太平”的剑桥平静地开始了他的学业，几乎没有受到大的干扰——剑桥和另一个与它齐名的大学城牛津成了战时的“世外桃园”，成了许多人士的避难所，这两个城市没有挨过德军的一颗炸弹。为什么这两个城市安然无恙？是它们的防空能力好？不。是它们伟大而悠久的文化遗产让魔鬼也不得不敬畏和尊重。——作为回报，盟军在反攻德国本土的大轰炸中，对同样悠久的两个德国文化名城海德堡和哥廷根也是毫发未伤。

　　能够为这些城市遮风档雨乃至逢凶化吉的不是飞机和大炮，更不是高楼大厦，而是上千年的时间长河中耸立起来的文化高峰和思想巨人；是牛顿、达尔文、拜伦……是歌德、黑格尔、贝多芬……使这些城市安然无恙，是他们维护了城市的尊严。他们伟大的思想遗产是裹护在城市身上的最厚重的铠甲。文化对一个城市意味着什么呢？文化是一个城市〔同样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精神气质和修养，是它的灵魂。优秀而深厚的文化是一种伟大的、深入人心的力量。看一看萨特的名篇《占领下的巴黎》，那些纳粹士兵尽管晚上常常抓人，但是白天，在街上，在公共汽车上，那些在别的地方一贯穷凶极恶的士兵在法兰西这个伟大的文化巨人面前也不得不表现出礼貌甚至谦卑。

　　一个城市特别是新兴城市应该以怎样的姿态示人，是一个城市规划者应该首先考虑的问题。城市当然需要“建”，也需要“拆”。但是，这应该是一个谨慎的过程，需要认真的规划和科学的认证，而不是个别人脑袋一拍，“拆！”“拆迁”几乎成了当代中国每一个城市的普遍现象，从小县城到大都市一律拆的“如火如荼”。许多城市新是新了，然而，曾经的荣华、曾经的沧桑、也都荡然无存了。一个没有历史感的城市总是和文化有点距离的，总是给人浅薄的感觉。在城市过度商业化的今天，有些地方一些闹市区竟容不下一家小小的新华书店，在商业的巨大魔力下一些书店被迫让出原来的位置，有的还能搬迁到别的地方去，有的干脆改建成商场和超市，笔者所在的县城原来一家最大的书店就没能逃脱这样的命运。

　　这些其实都是非常短视的行为。城市，应该为文化留下足够的位置。一个缺乏深厚的文化底韵和文化氛围的城市，必然是粗俗的、面目可憎的。现代化的高楼大厦未必能代表城市真正的面孔。当然，文化不但是保护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建设问题。而文化建设又不单单是大剧院这些“硬件”，更主要的应该是“软件”，是文化巨人和文化杰作——马灯和蜡烛并没有防碍莎士比亚的伟大作品流传世界。城市管理者如何给文化人营造一个真正有利于文化发展的社会环境才是关键。